致日本詩人中原中也①（外一首）

嗚——嗚……

三十歲的焚毀殆盡

換得文學(xué)史上的一行

我多想撕開這一頁

在紙張破裂的脆響中

聽見 四月 你的云雀 在啄春的汗毛

——下雪早已過去，而且永不復(fù)回

我走進(jìn)一座陵園又一座博物館，

尋找你的名字

我，我又……

但是下雪早已過去，而且永不復(fù)回

一旦我想要給你寫個漂流瓶

文字就立刻溺

水

是詛咒嗎？還是它一個無心的疏忽

它有七十億個無心的疏忽

你是個青睞名聲的人啊

像二十歲，有理有據(jù)的妄想

所以你是否感知得到呢——

遠(yuǎn)去的下雪融入污泥以后？

你活著時被自己親手剝出的 骨頭

能否被母親的淚水喚醒 一株三葉草？

能否感受到我的指尖滑——過——那一行時

急、躁、而朝圣一般的

觸碰？

失眠者說

床鋪和夜燈承不住你的幻影

只有課桌才能帶來安眠

——旁邊有你的電腦

從窗簾的縫隙間

窗外的路燈與我對視

誰窺視了誰的秘密？

如果路燈是你的眼睛

不，你的眼睛更像飛機(jī)的舷窗

窗外分辨不出是山、烏云還是夜色

我試圖找到你眼里的月亮

你是闖進(jìn)我的夜晚的貓

尾尖上拖著發(fā)絲，勒入我的手腕

引誘我走進(jìn)沒有星星的林沼

我的心在哭，我的血一路拖曳

酸淚點(diǎn)燃綿延的螢火

抓住你，質(zhì)問你，或者扯斷那根頭發(fā)

可我還想沿著你的足跡，

慢慢地，多走一會兒

讓被沉默銹蝕的喜歡，再——拖一會兒

思念的汗?jié)B透心灰堆成的墻

腐爛成死海

在二十歲的沙塵暴里

你的背影是一條細(xì)長的柳葉

你睫毛下的月亮看不見我的夢

神經(jīng)的酥麻中，只有白得像紙的路燈

沉淪吧，或者劈開夢境——

可我用盡力氣抱著你的影子

絕不松手！

①中原中也（1907-1937），日本詩人，代表作為詩集《山羊之歌》，喜歡把自己比作山羊。（剩余0字）